【锤基】绿石榴-4（完）
憋了很久的最后一章，所以也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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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dral不知道Thor后来是怎么跟教父说的，但那天晚上没有人来打扰。Loki在接近凌晨的时候醒来，第二天他去向Thor汇报警方那边的最新进展时，正撞见这两个让他操碎了心的人凑在一块儿说话。
那个距离绝对已经超出了得体的底线，而Thor也不失他所望地将那点最后的矜持消灭了。
Fandral已经习惯了，真的。他用手上那沓厚厚的文件在门框上拍打出声，在Thor把舌头戳进Loki嘴巴里之前让他俩给自己创造出一个适合谈正事的空间。
就他们毫不害臊地把手从对方身上撤下的那股子麻利劲儿来说，Fandral感觉到的习以为常并不是单方面的。
“Hela已经被正式起诉，目前罪名是侵占他人私有财产、贿赂官员和谋杀未遂。”他将文件递给Thor，目光却与Loki对上，“谋杀这项是只针对Loki的，其他罪名比起她手上真正的案底也还轻了很多。你们是怎么考虑的，到底想让她被怎么定罪？”
Thor没几分钟就翻完了文件，他没说话，转手将之交给了Loki。Fandral心头重重一跳，但出乎他意料地，Loki却没翻开看。他露出倦怠的表情，将文件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然后缩回被子里，整个人说不出地消极懒散，只说：“听教父的意思吧。”
Fandral一口气还没定下来，就听Thor问了句：“你想让她死吗？”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仿佛失了智的好友。
Loki嗤笑了一声，没理他，还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好像完全不想跟他对话了。Thor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了。”他俯下身子，作势要去亲Loki的侧脸，被对方猛地伸出手挡住了。Loki还不耐烦地把他往后推了推，然后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在里面气势十足地骂了句“滚”。
碰了一鼻子灰，Thor却反而显得更高兴了些。他隔着被子揉了揉Loki的脑袋——枕头上现在只剩下一绺黑色的小卷毛了，然后愉快地直起身子，承诺道：“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Loki没回应他。
“那我走了，晚上跟你一起吃饭。”Thor自顾自地说完，抓起自己的外套和柜子上的文件，招呼Fandral走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Thor被Fandral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好一会儿，他摸着自己的脸问对方：“我脸上有东西？”
Fandral摇摇头，半晌咬着牙幽幽地说：“这事儿结束后你得给我放个长假。”Thor奇怪道：“做什么？”
Fandral扭头看窗外：“去度假，找漂亮姑娘保养身心。”Thor爽朗地大笑出声。
到了老宅后，Fandral和Thor一起走进教父的书房。他们打开门，呛人的烟味几乎要谋杀他们的鼻子。房间的一角挤着几位长辈，等Thor走到他们面前，他们一个个地与他握手、拥抱，用冷硬但诚挚的声音附在他耳边说“欢迎回来”，并轻轻将他推到更后方。最后Thor站在他父亲面前，教父从椅子上站起来，展开手臂将他用力地抱紧。
父亲身上雪茄和古龙水混合的气味冲击着他的嗅觉，尽管他的身高已经超过父亲很多年，但Thor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是个只到成人膝盖那么高的孩子的时候。父亲像只雄鹰，有无尽的力量和决心，所有对他们不善的事物都会被他撕成碎片。
教父松开儿子，手掌滑到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示意他坐到旁边。随后书房里的所有人纷纷落座。
教父双手拄着自己的手杖，沉声开口：“Hela给家族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不必要地让家族的部分产业面临在官方面前暴露的危机，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些年她看上去游离在家族之外，但为她效力的爪牙已经渗透进家族内部，席米尔·诺里斯只是其中之一。我对她的姑息和纵容造成了今天的后果，不仅使得家族的名声败坏、利润受损，更差点断送我儿子的性命。当年在对她的安排上，我的决定的确有失偏颇。”
众人维持着坐姿，静穆的氛围融入每个人的表情。
“这个时候，家族内部不容有一丝分裂。我的朋友们，你们之所以现在坐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彼此之间牢不可破的信任。”教父缓慢地转动浑浊的眼珠，一一注视他们，“我们不年轻了，但还没老到血管僵硬，该叫那些吸血的蛀虫领会到冒犯家族的代价。未来的荣耀还等待年轻人来延续。”
昏暗的光线里，那些包裹在西装革履里的老人们不约而同地向教父低下头颅，像是古中国帝王陵墓里永世伫立的兵马俑。灰尘安静地在光晕下打旋，往昔的刀光剑影和火药枪弹都融入此刻的无声，黯淡的幕布下，曾席卷纽约的黑色暗潮汹涌欲动。
两个小时后的商谈后，家族的核心成员们离开书房，Odin父子被留在一片沉默中。方才还沉冷肃杀的氛围一下变成有点滑稽的紧绷，父子二人面面相觑，活像教导主任和一个顽劣不听话的学生。
先开口的是教父：“事情完满解决后，你将正式接替我的位子。”Thor 点点头，面容坚毅，“我不会教今天的诸位失望。”教父慢慢靠在椅背上，眼神复杂地审视着他，那目光让Thor 感觉皮肤刺痛，像被毛毛虫扎一样。
小时候每次他惹了祸，犯了错，父亲就会用严厉的目光看着他，那种沉默的注视像鞭子一样，悬在他头顶，让他感到羞耻和痛苦。现在的这道目光，没有了那种强势和压迫，但却并不比那让他好受多少，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意味着父亲对他的理解，而他这次也绝不会退让。
他迎上父亲的视线，“您想跟我谈谈Loki 吗”
Odin不自觉地握了一下手杖的手柄，这个动作刺痛了Thor 的心，“我对你们有亏欠，但这些年来的放任已经是我的底线。”
Thor平静地陈述道：“我们不会分开的。”Odin 的嘴角紧紧地拉直，愤怒的气场从他干枯但不可撼动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像风暴来临时海浪拍击岩石。Thor 将手臂放在膝盖上，目光示弱地下垂。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父亲，但他不愿一味较劲伤了父亲的心。
他轻声说：“我无法想象跟除他以外的人共度一生。”他说得平平淡淡，但听上去好似拔出一柄剖过心脏的雪亮的刀，这样的情意，这样孤注一掷的至死不渝。
Odin的手杖重重戳在地毯上，“你这一生才多长？”Thor毫不犹豫道：“我今天这么说，二十年后会这么说，直到我闭上眼睛躺进棺材也不会改口。”
他的冥顽不灵堵住了Odin的嘴，手杖又往地上狠狠砸了一下。Thor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受伤，这一下一定是会落在他身上的。
“你要知道我不是针对你不爱女人，可Loki，”Odin沉缓地吐出一口气，“哪怕是个别的，普通的男孩呢？”
“我将Loki带回家时他毕竟已经七岁了，他的父亲死在我手中，他的一生因而被改变。无论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如何亲近他，那笔血债无法抹消。”
“我和你母亲可以把他当作儿子，在我们所剩不多的生命里，眷顾一个无辜的孩子并不困难。可如果你们选择以伴侣的身份在一起，你们要怎么面对过去？”
Thor蓦地笑了一下，他看着父亲回答：“我不知道。”
“很奇怪，我现在唯一能想到引起我们争执的问题是我给Loki带晚餐的时候买了他不喜欢的点心。您知道我中枪掉进海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Loki会不会好好吃饭。”
Odin的眼珠转了一下，看起来有点迟钝和困惑。
“Loki刚刚来我们家时，有一段时间完全吃不进东西。很难发觉吧，每天他都跟我们一起坐在餐桌边，乖乖吃掉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但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会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Odin的记忆很模糊，在他印象里Loki总是很瘦小，尤其是在Thor的衬托下。这种印象一直持续到Loki离开美国，那个凄风苦雨中的小猫崽一样的男孩走出了家族古老的庄园，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时，已经长成了一个聪明矫健的男人。
Loki的转变对他来说再自然不过，很多年以前他就断定，不管看上去多么孱弱，Laufey家的孩子最终会长成凶猛的毒蛇。
Thor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曾经每天晚上半夜跑进Loki的房间里，看着他躺在床上。他的呼吸声绵软悠长，像起伏的海潮，我常常觉得他在做梦的时候去了一个我不知道也无从抵达的地方。到这时候我就把他摇醒，然后把从厨房偷来的食物塞给他，看着他吃下去。”
Odin沉默不语，他眼前渐渐浮现出两个孩子童年时的模样——Thor总是爱拉着Loki的手，即使对方总是一脸不乐意，对这种小姑娘一样的举动很不满似的，但他从来没能挣脱Thor。
他一直不理解Thor对Loki不同寻常的钟爱和保护欲，家族里见过这两个孩子的人总是感叹他们的要好，但他们越是这么说，Odin心里的不安就越重。他也经历过自己的错失和痛悔，深知世事无常，没有东西能永恒不变，感情这回事，太过当真就只会留下心碎。
但Thor……Thor在这方面却完全没有继承一点他的清醒。在Odin看来，他根本是在Loki身上断送了自己的一生，而且义无反顾地拉着对方跳进了泥潭，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的潜意识里也许是不想活了，但我不允许这件事发生。”Thor的声音没有停，平静得近乎冷酷，“父亲，人的一生如果只有他自己，是很可悲的。”
“小时候我也羡慕Hela，她跑步比我快，打架比我强，射击比我准，好像无所不能，但她受伤的时候甚至不会接受别人给她准备的药箱。就算是更小一些的时候，我们一起玩游戏，她也喜欢扮演国王的角色，可是国王有什么好呢，除了王冠两手空空，总是充当故事的背景板。我只想当骑士，或者游侠，拿着我的剑，永远保护我心爱的人，她会在我出征的时候在我胸口别一朵花，而我会在花季结束之前带着斩杀敌人的荣耀回来娶她。”
“然后Loki出现了。”Thor眼里流露出些许缱绻。
他永远不会忘记看见Loki的第一眼。Loki当然是很好看的，但比起他现在，用Fandral的话来说，好看得有点儿渗人的样子，小时候的他其实并不多么出众。Thor之所以第一眼就被他吸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与周围环境的那种格格不入。他被Frigga从车子里领出来，被高大的保镖们包围着，Thor在幢幢的人影间瞥见他时，就像看见月光下一枚光泽柔和的珍珠。
Thor 是个毛手毛脚，总被父亲说行事鲁莽的孩子，在他们堡垒一样的庄园内，他从没见过像Loki一样的人或事物。
那时候他的感受，可能就像是童话书里的穷小子第一次看见公主。这个比喻绝对会让Loki生气，但他那时忙着正大光明地打量对方，可再顾不上从脑子里搜刮更合适的形容了。
母亲看见了站在庭院台阶上的他，招呼他过来。Loki那双淡绿色的眼睛也随之向他看来，向来无畏无惧的Thor在那瞬间下意识地想后退。
他想转身退回廊柱的阴影里去，然后飞奔进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冲洗得干干净净，再换上参加宴会的衣服，配上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短剑（他的生日礼物），像个高贵英俊的王子一样再站到Loki面前。
但倘若他真的跑了，无疑会表现得像个失礼的小混球。于是他在母亲的呼唤中慢吞吞地走过去，三番四次地将出汗的掌心擦过裤子，将干净的手掌递进她伸出的手中。于是他就跟Loki面对面了。
母亲一手拉着一个，俯下身子向他介绍：“来见见Loki。”她又转向Loki，柔声说：“这是Thor。”
“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她的声音像温暖的五月阳光落在他们头顶。
Thor直愣愣地盯着Loki，他突然伸出手想去抓Loki的手，Loki往后缩了一下，躲到母亲垂落的金色长发后面。
Thor为自己的粗鲁红了脸，他再尝试了一次——他朝对方伸出手，模仿母亲每次向他示意把手递过来的姿势。这次他成功了。Loki的手落在他掌心，像一只瘦伶伶的小鸟停憩树梢上，还在不安地扇动翅膀。但Thor收紧了自己的手指，不让他飞走。
人们会亲吻教父的手背，那代表契约，代表向家族宣誓效忠和信仰。而Thor事后回忆起他和Loki初次接触的那个时刻，也是仪式意味的，那以后他们对彼此有了联系和责任，他们理应敬爱、理解和保护对方，因为他们是彼此仅有的“兄弟”，是整个家族里最接近对方的存在。
“我对他毫无保留，甚至在我意识到之前，已经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他。而我到很久以后才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或许正是我的这种迟钝给您造成了错觉，让您以为我还能有别的选择。”
Thor看向父亲的独眼，脸上是带着令Odin心惊肉跳的、纯粹的坦白，“我爱他，而且无论别人如何否定，我不会以此为耻。曾经我也有困惑和犹豫，但现在我明白，唯一真正会伤害我们的不是外人的眼光，只是我们自己，只有我的迟疑。所以我坚持，无论我们前路如何，我也决不放手。”
“我们终究会相互依靠，相互扶持，熬过黑夜和寒冷，熬过一切折磨。我相信阳光总会照耀我们。”
Odin还能说什么，即使他能搬来一座大山挡在Thor面前，这小子也会穷尽方法挖出一条路来。Thor的决心不可动摇，他是那种会为自己的信念流干血液的人。
“你选了一条艰难的路，”半晌，Odin开口：“我不能理解，但我希望你们确实能让今天的谈话值得。作为父亲，你知道我始终希望你们能快乐。”
Thor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上前再度拥抱他的父亲。他知道父亲对Loki的情感很复杂，怜爱中掺杂防备，欣赏之余常伴利用。但此刻父亲说出的话卸去了凶险的威逼利诱，带着那点吝啬的温暖反而泄露了他不多的真心。
阳光总会照耀我们。Thor在心里默念。
Loki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衣衫整洁，一丝不苟，只是裸露在外的皮肤较常人苍白，不过也不到惹人注目的程度。他慢条斯理地撕开背上输液的胶带，丢到垃圾桶里，然后走出洗手间，路过病床边的柜子时顿了一下，从洗好的果盘里挑了一颗苹果，一边咬着一边朝门外走去。
门外有Thor留下的人，看见Loki穿戴整齐地走出来，没有询问，也没有阻拦——这算是Thor和他多年相处的一个默契了，除了Thor本人，任何人都不会干涉他的行为。就算他们都听见老板出门时说了要跟这位一起吃晚饭，到头来如果他找不到人，那也不是他们的责任。
这两人的事一般不会波及到外人，抱怨也好、埋怨也罢，哪怕是将对方带给自己的不满发泄出去，都好像是种背叛。
Loki一直挺享受故意刁难Thor，看他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但这次他不是出于这个目的而爽约。在经历了这一系列阴谋诡计、袭击暗算过后，他只是忽然觉得没意思了——他在Odin面前的伪装讨好没有意义，与Hela的生死周旋没有意义，和Thor的纠缠也没有意义。
Hela让他认识到一个被他长期忽略的事实——他其实早知道和Thor在一起永远不得安宁。
熟悉他和Thor的人，比如Fandral，会以为他们喜欢和彼此博弈追逐，在生死危机中力挽狂澜，赢得一点胜于对方的优势，他们以为这就是他们相爱的方式，危险而迷人。但事实是，虽然Loki大部分时间会说服自己从中取乐，但他从不想要也从来无法控制这个，他心里真正渴望的东西非常单薄，以至于在他与Thor开始这种游戏之后不久就被迷失了。
Thor了解他，反之亦是，他们助长着对方的野心、狂妄和虚荣，火燃烧得越来越旺，随之而生的阴影也愈发壮大。有时候，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会忘记那些温存和爱意，只剩下决胜的欲望，只剩下毁灭一切、践踏一切的绝望和荒芜。
他对Hela说的是真话——他愿意为了Thor去死，但他也会为了伤害他不择手段。因为他一直恨他，Thor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道裂缝，这些年来那道裂缝不断扩张，已经成为一个虚无的黑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那里一直有个声音，从Thor第一次将毫不留恋的背影映在他脑海里时就盘旋不去，它叫嚣着：“报复回去！”
Thor击中他一枪，子弹刺进他身体的时候，这个声音伴随着疼痛爆炸，几近将他的意志摧毁，以至于Hela随后将刀刃抵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觉得喉咙被割开也算是种解脱。
问题不在那发子弹，Loki知道他不该为了这个怪罪Thor，神通如他也不可能改变已出膛的子弹的方向，何况在那之前他已经让Thor被射中两弹，这么算他又不亏。
但他还是想要报复回去，像那声音指示的一样。他的心肠不像Thor似的宽阔得能跑八匹马，所有Thor带给他的疼痛，他不会忘记，他一定要千百倍地奉还，好让对方知道——知道他不该这么对自己。
是的，他所有激烈的反击，都是为了给Thor表达一个信息：他不会忍受任何来自他的伤害，无论有意无意。他不接受道歉，他要对方和自己一样流血，和自己一样在不安的夜晚忍受惊惧的心跳，辗转难眠。他绝不放过他，不对他施以仁慈，因为Thor拴住了他，所以他要回以更残酷的掌控，他不会认输，因为认输不会让Thor回头。
Loki咬掉最后一口苹果，在距离医院不远的路口站了一会儿。半分钟后，他决定身体内部难以忍受的空荡感是因为他饿了，于是他抬腿向对面的咖啡店走过去。他记得Thor给过他一个在那买的三明治，勉强算得上美味。
咖啡店里人不多，Loki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以他的标准来说，这家店的整洁程度有点令人困扰，但他身体乏力，而且他喜欢店里放的音乐，所以他觉得在这逗留片刻也无伤大雅。
他点了三明治和加了蜂蜜的牛奶，他注意到女服务生在听到自己的饮料后努力憋笑的表情，有什么办法呢，他可是相当看重自己的身体健康的。
服务员上餐时的动作又轻又稳，热牛奶的气味温暖香甜，因此Loki决定宽宏大量地给她一笔慷慨的小费，反正钱包是Thor的。
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后又尝了一口三明治。背后咖啡店的大门响了一下，随后一串沉稳的脚步声靠近。Loki将那坨难吃的要死的东西扔回盘子里，在心里诅咒自己的命运。
他挺直脊背，双手抱胸，看着Thor在自己面前落座，“难不成你在我身上放了追踪器？”
Thor看着他，露出无奈的微笑，“我知道你在这，是因为你想被我找到。”Loki盯着他的眼睛，想找出一点心虚的痕迹。但Thor面不改色，还把他剩的牛奶拿过去喝了一口。
Loki咋舌：“你的脸皮变厚了，Thor。”Thor故作无辜地眨了下眼睛，Loki翻了个白眼，“你之前给我的那个三明治，到底是哪家店的？”
Thor舔了下嘴唇，像只狡猾的大猫，“我自己做的。”这可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Loki愣了一下，Thor继续说：“你小时候我做过给你吃，也许我可以认为我的手艺进步了？”
疲倦无力再度涌了上来，Loki顾不上纠结这卡座的消毒状况，将脊背往后靠去，观察着他的哥哥，“你想要什么，Thor？”
Thor终于收起所有玩笑的神态，一旦安静下来，他的眼睛就像海面的泡沫一样沉积着浅浅的灰色，“我想回到过去，把我们这些年所有的争执和分歧抹消。但两个人之间也不能只有好的记忆，是不是？”
Loki嘲讽地笑了一下，“你漂亮的脑袋里装满了这种天真又无聊的蠢话。”Thor对这评价回以宽容的微笑，“如果有方法能把我们带回那段最快乐的时候，我会不惜一切做到。”
Loki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是那种极有耐心的人，但Thor总有办法挑动他的神经，让他不堪忍受。Thor了解也喜欢这个，他俩连在对方身上的恶趣味都如出一辙。
不过这次他没让Loki等太久，“我只是想说，我爱你。”
Loki被这句话钉在原地，“你说什么？”
Thor看着他，“我一直觉得你我心知肚明的事不必放在口头反复强调，但语言的魔力似乎就在于亲自把它对合适的对象倾吐出来。我们尝试过很多方法杜绝一切对方离开自己的可能，却偏偏忽视了最简单的这一种。”
“我看着亲手射出的子弹穿入你的身体，你流了好多血。我看见你在Hela的刀下毫无反抗的意志。我很害怕，那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我还没告诉你我从海里死里逃生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我一直很想念你，Loki。”
Loki感到指尖一片冰冷，Thor的声音不停，与他脑海中突然鲜明起来的白噪声争抢着他的注意力。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口的黑洞里挣扎着，却像溺水的人一样发不出一丝呼号。
“所以就是这些了，我想说的就这些。”Thor最后又重复了一次，语气郑重而忧伤，“我爱你。”他们都知道这是因为这句话来得太迟。
Loki感觉那个躁动的东西被击碎了，他的肺腑被碎片刺得剧痛。他藏在桌子下的手指不自觉抓紧，他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冒了出来，直到Thor温暖干燥的手指碰到他的脸，他才发觉那是一声哽咽，但他没有哭，他感受不到眼泪刺痛眼眶的感觉。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被绕过来的Thor抱进怀里。他突然意识到那个一直在他脑海里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Thor附在他耳边一遍遍低声的重复“对不起”和“我爱你”。
Loki试探地把手放在Thor背上，试着分辨此刻拥抱他带给自己的这种感觉。迟疑像小鸟收敛起欲飞的翅膀，他慢慢把头靠在Thor的肩膀，放任自己将全部托付给这副臂膀。他感到久违的平静和安全。他们像两个雪夜里迷失的小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同伴，拥抱着抵御周围的严寒冷酷。
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们，别的都不重要。
他眨了下眼睛，温热的液体猝不及防地滚落下来。Thor的眼泪早已浸湿了他的胸口。
他们让这个姿势持续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在看到对方脸上狼狈的痕迹时不约而同露出微笑。Thor首先又让他们的距离缩减了两公分，而Loki将手移到他的后脑，手指纠缠着他的头发，他接受了他呼出的潮热的气息，和随之而来的干燥的吻。
第一个吻降落在他的颧骨，Thor说话时的震动传递到皮肤，像他的胡茬一样带来微微刺痒，“这表示你接受我的表白吗？”
Loki的手指在他发尾揉了一把，“我还是要回英国。”
Thor轻轻哼了一声，“随你高兴。”他的嘴唇移到鼻尖，只轻轻碰了一下又移开。
他将两人额头相抵，彼此隔着睫毛对视，“只要你让我找到你。”两人的呼吸在对方眼中氤氲出湿漉漉的痕迹。
Loki弯了下眼睛，里面是盈盈水光，“那么你可以吻我了。”Thor服从他的命令，往前凑去。
女服务生的惊呼打断了他们，看着年轻女士落荒而逃的背影，Loki恼羞成怒地决定不准Thor付给她半毛钱的小费。反正Thor现在只知道站在他身边，抿着嘴像只快乐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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