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入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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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白昼如焚(John Wick AU)(18)

18.


Tony说:“这简直是个烂摊子。”


Charles坐在他对面,失魂落魄地看了他一眼,同意地回复:“是啊。”


他们坐在纽约大陆酒店四楼的露天阳台上,这里有混凝土和鹅卵石砌成的水池和喷泉,种在花盆里的绿树和灌木,还有大片整齐的草地。在四周林立的大厦高楼包围下,仍能保持一天至少五个小时的日照时长。除去白天的阳光,此处开阔的视野也可提供绝佳的夜景,如果Tony愿意,是举办露天晚宴和排队的不二场地。


Tony一贯会享受,但他更乐意把这个阳台当成招待亲密友人的私人场地。不过Charles怀疑,在他了解到10个小时前剧院发生的事情后,他还会不会继续向自己敞开这里的大门。


Tony一言不发地思考了一会儿,喝了口咖啡,把杯子放回桌上。杯子旁边放着他的手机。在Charles到访之前,剧院的管理人已经在手机里向他通知了他了解到的现状:俄罗斯黑帮的领袖和他的保镖成了三具尸体,Xavier家的族长拒绝对此做出任何解释。舞台上的姑娘们声称是后者的一个贴身护卫干出的这件丧心病狂的事,而且那人在她们来得及阻止之前逃之夭夭。


Tony叹气,“我刚听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位老兄还挺会编笑话。你知道整件事听上去有多离谱吗?双方都表现出明确的讲和意愿后,在谈判现场拧断对方的脖子。真的,你是怎么想的,Charles?Kaczynski甚至送回了你的人质。”


Charles没有力气分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Tony嘲讽地扯了个假笑,“是啊,你觉得你嘴里的真相比剧院的说法更可信是吗?”他气急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本应该在第一时间就联系我的。”


Charles闭上嘴没说话。Tony看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知道他脑子也很乱,也不想再纠缠这些无用的细节了。“我暂时稳住了剧院那边,让他们先别向管理层报告,但我估计消息也压不住两个小时。”他抬眼仔细地看着Charles,“你想清楚,对外要怎么说?”


Charles心乱如麻,一时间没法言语。Tony知道他下不了决心。私心里他能够理解Charles。他们差不多算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知道Charles根本不是一个心硬的人,何况现在要让他做的是送自己的爱人去死。但作为局外人,Tony看得很清楚,如果Charles迈不过这个坎,他们所有人都会陷入更凶险的境地。


“木已成舟。既然Lehnsherr已经做出了畏罪潜逃的样子,如果你还想着包庇他,或者为他辩解,只会让管理层觉得你们还是一伙儿的,他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Charles的脸色遽然一白,好像Tony狠狠砸了他的胸口一下,承受不住地矮下半截身子。Tony吓了一跳,急忙从座位上起身,扑到他跟前稳住他。


看到Charles脸上那种焦急和心痛交织的狼狈神情,他的心脏重重一跳。第一个反应是在心里想,幸好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让别人看到Charles现在的样子可就糟糕了。


Charles接下来对他说的话更一步验证了他的想法。他说:“我做不到。”Tony猛地定睛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在他们的字典里,这就等同于承认自己的弱势,就是放弃抗争,把自己送到敌人的刀下任人宰割。


Charles艰难地、仿佛脱水的鱼吐沫求生一样逐字说:“我明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怎么能假装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假装他对我无足轻重?一想到在我们在这儿说话的时候,他可能正在躲避重重追杀,我就觉得身体里有火在烧一样。天啊,Tony,如果他真的出什么事,我简直想都不敢想。他是无辜的!”


他紧紧地抓着Tony扶着他的那只手,语气急迫得好像Tony对这番话的认同是拯救他爱人的关键砝码。Tony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Erik对Charles的分量如此之重,也没想到Charles的状态已经几近崩溃了。


Tony一直都知道,在纽约黑手党首屈一指的领袖的这个位置上,Charles过得并不开心。在他的青少年时期,他的父亲Brain就着手给家族洗白。可以说,Charles并不是按照继任教父的资质培养的,所以他父亲支持他读大学,要求他在政治学院修学。


谁也没想到Brain会意外地死于一场暗杀,整个家族和Charles本人的未来规划因此被彻底推翻。Charles的继父Kurt是和Brain完全相反的野心家,生前致力于继续扩大Xavier家族的黑色帝国版图,他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Charles一直在勉强自己适应自己的职责和这个世界的规则。然而很多时候,他所做的决策与自己的感情和观念是冲突的,这种冲突日积月累,成了压在他心口的一座大山。或许Erik的出现给了他一部分情感上的支撑,但现在,他又要亲自拆毁这根支柱。


这样想来,确实是太残忍了。


爱情这个东西啊。Tony想,怎么就这么蛮不讲理,能把一道再清晰不过的选择题搅得无从参解。


Tony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提示。Tony看到是酒店的内部通话号码,眉头不自觉皱起。没有特殊事宜,Jarvis不会打扰他。


他接通电话,Jarvis也不废话,直接告知他:“高桌会派来的审判官正在酒店前台大厅等候。”Tony和Charles对视了一眼。刚才他估计消息传到高桌会耳朵里最多只需两个小时,没想到还是太乐观了。


他简短地回复Jarvis:“知道了,把人请到我的会客室,五分钟后我和Xavier先生一块儿过去。”Jarvis没有质疑他的安排,两人结束了通话。


Tony转头对上Charles紧绷的神色,把手放在他肩上,“听着,一会儿编故事的部分由我来。你要实在狠不下心,就只管听着。只有一点,我不会把事情往对Lehnsherr更不利的方向说,但也不会为他开解,只能保证火烧不到你头上。你同意吗?”


Charles知道这时候Tony的做法是最稳妥的,他作为俄罗斯人和Xavier家谈判的担保人,以客观的态度陈述一切才不会让审判官起疑心。他点了下头,感觉这一刻颈背上的负担重逾千斤。


他知道Tony根本没必要主动揽下和审判官解释的责任,他是在尽力维护自己,但内心里他仍然觉得自己默许的态度跟亲口宣判Erik死刑没有分别。


“谢谢。”他握了一下Tony的手,轻声说。Tony担忧地看着他,又实在不知道什么话能安慰到他,别扭地抱了抱他的肩膀。



Charles走进Logan的房间时,正撞上这个还在打吊瓶、被医生勒令在床静养的伤员急慌慌地把什么东西往身后藏。Charles笑了,“我都闻到烟味了,谁给你藏的货,不知道提醒你开窗通通风吗?”


被抓个正着,Logan也不再遮遮掩掩,把烟盒和烟灰缸都拿出来。“别提了,Bobby给我捎进来的,进来的时候差点被Kitty抓到。他自己不抽烟,竟然给我买了包低尼古丁含量的薄荷烟,娘们儿才抽这种呢。他还说什么死活也没有下一回了。”


他把烟盒在床沿一磕,熟练地抽出一支咬在嘴里,接着动作一顿,左顾右盼地找了一圈。Charles走过去,从他的床头柜上拣起被花瓶挡住的打火机,在他惊异的目光中亲自给他点上烟。


做完这些后,Charles转身看了看,抓过一把椅子坐在Logan床边,然后就一动不动,视线凝聚在空气中的某一点,不说话了。Logan用视线余光觑着他,等到烟雾在肺里过了两圈,他又从床头放着的水杯里喝了一口水,问:“发生什么事了?”


Charles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过来看他从医院穿回来的病号服,衣领领口处露出来半截绷带边,“你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头,这么晚才把你接回来,我很抱歉。”


Logan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不关你的事,我和佣兵团那边也是笔算不清的烂账,赖不上你。你非要较真,他们还是冲着我来的,连带着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还连累了Alex。”


Charles微微地弯了下嘴角,“我来这儿,不是跟你互相倒垃圾的。我就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呆一会儿。”


Logan朝烟灰缸的方向弹了弹烟灰。他的手掌虎口有裂伤,手上也缠着厚厚的绷带,动作没准头,不少烟灰直接落在了床单上。他也不在意,装没看见地往靠背的枕头上一倚,说:“那不巧,这房间是我的,我还想一个人安静地抽会儿烟呢。你非要用我的地方,总得给点报酬。”


“什么报酬?”


“不如给我讲讲从我被抓之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吧。从我回来后还没见过Raven,Kitty也忙得恨不得会分身似的,Bobby倒稍微闲一点儿,但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听得我头疼。”


被他这么一调侃,Charles脸上终于真心实意地露出了点笑影子。


现实的发展可以说是一波三折,每个置身局中的人熬到现在,背后都是艰难的足迹。但用语言描述起来,总共也不过花了他们不到二十分钟而已。


“高桌会的意思是,要不追究Xavier家的责任,我必须抓住Erik交给他们,并且从此以后再不能挡地狱火的道。”这是高桌会派来的审判官最终给Charles下达的最后通牒,也是他这会儿如此反常的原因。


Logan听完来龙去脉,忘了手上还夹着烟,烟头燃到末端,烧到手上烫了他一下。他面容扭曲了一下,Charles把烟灰缸端到他面前,他颤巍巍地在里面把烟头摁灭。他看着Charles,甩了甩红肿的手,拧着眉头问:“你打算怎么办?”


Charles冲他摇摇头,“我不会把Erik交给他们。别说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就算我找得到他,也绝对不会把他送到高桌会手里。”


Logan没有立刻说什么,又点了一根烟。他问的时候,就知道Charles已经在心里画好了底线,这会儿他也没有劝服对方多多为自己的利益着想的打算。


原本他多少听Kitty他们说了些Erik和Charles的事,但他没想到Erik会顶下不属于他的罪名,为了保全Charles甘愿自己冒险。现在Xavier家的所有人都为此欠他一笔。


“实在不行,把他送出国。”他吐出烟雾,干脆地说,“高桌会的势力范围虽然广,但还不至于覆盖整个世界。亚洲是他们控制最薄弱的地方。日本不行,那边眼线多,日本黑帮的信息网很难提防。要不让他去中国躲着,香港和厦门人口复杂,适合藏身。你看怎么样?”



Charles思考了一会儿,思路渐渐变得流畅。“CIA那边还可以谈条件,让他们帮忙秘密引渡。Kaczynski死了,Shaw接管整理俄罗斯黑帮的内部事务,一时半刻肯定有漏洞。趁这时候给CIA提供线索,让他们给Shaw找点麻烦,也能给我们争取点时间。”


Logan举着烟愣了一下,坦白地说:“我没想这么多,就是说实在不行让Lehnsherr跑路算了。”他忽然想到什么,“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你怎么找到他?”


话一出口,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因为Charles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很难看。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但我想,派人盯着Shaw,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Charles说,宝石一样的眼睛里糅着叫人心碎的光,“如果他觉得自己在劫难逃,肯定会想着被抓之前不顾一切杀了Shaw。”



大陆酒店门口,来往车辆络绎不绝。Erik藏在街对面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巷口,整个人好像融入了两侧大楼投下交汇的阴影。他在观察那辆刚刚在马路对面停下的黑色福特汽车,从车上走下来的人正是Shaw。


从剧院离开后,Erik利用最开始消息往外扩散的宝贵时间,来到最初他和俄罗斯人打交道的那家汽修厂。那里的负责人只是个小头目,但是Kaczynski死后,他一定会接到通知和上层会面。按照这个思路,Erik探听推测到了Shaw的行踪轨迹,然后他来到了这里。


大陆酒店内禁止杀戮,这是杀手界的一条铁律。至今还没听说过有谁违反了这条规则还能活下来的。


Erik盯着酒店在黑暗中闪烁的招牌,仿佛海中诱惑的塞壬女妖。有一瞬间他想到了Charles,本来他以为告别的话都说完了,但这一刻他只觉得深深的遗憾。原本他真的是想要竭尽全力也要回到他身边,可惜做不到了。


他握紧了手上的枪,是从那家汽修店抢来的存货,算是Shaw自己的所有物,用来终结Shaw的生命再合适不过。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然后迈开步子,朝街对面走去。


走进大陆酒店的门口,就好像踏入一个与外界隔离的空间。隔着旋转玻璃门,Erik所有的感知都变得无比敏锐,他的视线掠过大厅里的人。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杀手还是他不认识的黑道家族的成员,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注视着他,好像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信号。


Erik看见了Shaw的背影。一对携手的男女在他面前走过,三两人群因此被拨开了一个小口子,那个背影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Erik的眼前。他正靠着前台,和Jarvis说着什么。


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Jarvis,他正对着大门,视线余光捕捉到Erik疾步靠近的动作。他抬起头,看见Erik充满杀气的表情,万年不变的表情裂开了一道缝隙。


“小心!”他刚一开口,Erik就举起了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5.5磅的压力从食指指腹卸下,撞针激发火药,9mm口径的子弹脱膛而出,划过了Shaw的侧颈。


Erik的双眼被怒火灼烧得通红,Jarvis拉了Shaw一把,否则刚才那枪足以射穿Shaw的后脑。


Shaw捂住受伤的脖子,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手掌,子弹没有射进他的皮肉,但也擦伤了他的脖颈动脉。他惊愕地盯着Erik,以一个后仰的姿势慢慢栽倒。


除了这张令他无比憎恶的脸,除了那片鲜红的血色,Erik什么也看不见。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复仇的快感和紧张感覆盖了。这一刻他失去了理智,他只觉得浑身焦灼,仿佛置身火海,只有仇人的血能消灭这种痛楚。只有Shaw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才能够继续存活。


没有人敢靠近他,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开的那一枪震在了原地。他们看着Erik迈着沉着有力的步伐来到Shaw面前,对着这个已经被推到生死边缘的人举起了枪。他们在看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戮,以及一个人走向自我毁灭的过程。


Jarvis紧紧握住Erik的手腕,用最严肃的语调警告他:“Lehnsherr先生,我真诚地建议你,最好在这里收手。”Erik没有动,他的手却像钢铁一样,不肯偏移分毫。


他只回了两个字:“放手。”


那种冰冷的、对生命毫无怜悯的杀意从他的眼睛里一丝丝地散溢,就像黑夜里闪过的刀锋。Jarvis明白了,他在做出杀死敌人的这个决定之前,就已经先杀死了自己。


他放松了对Erik的钳制,后者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径直擦过他的肩膀。


Jarvis的下一个动作和那声枪响几乎同步。他走到柜台后,拨通了Tony的连线电话。


火药和鲜血的味道在前台的地毯上挥之不去。一蓬放射形状的血迹粘在柜台胡桃木的优美纹理上,受到重力影响,慢慢往下淌,最后渗进地毯的纤维里。这个场景,比起地上那个被炸掉了半边脑袋的死人,更叫Jarvis心烦意乱。


电话接通,Tony在那头“喂”了一声。Jarvis看着Erik不缓不急地丢了枪往门外走,用那种宾州的农民眼睁睁看着龙卷风毁掉麦田的语气说:“Sir,现在前台这儿有具尸体。”

 


深夜突然下起了雨,一道惊雷划过天空,Charles猛地从打盹中惊醒。他定了定神,才发现是桌边的电话铃声一直在响。他伸手去拿话筒,不知怎么手却一直在抖。Raven说过,有时候精神太紧张了,不知不觉睡过去的时候肌肉还紧绷着,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把话筒贴近耳边,是Tony。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但紧接着Tony的话让他整个人的动作僵滞下来。他的舌头又麻又苦,一堆疑问堵在嘴里,但只能发出“嗯”“唔”这些没有意义的语气词。


他想伸手倒杯水,水壶和杯子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他的手指好像都不会弯了,一碰到水杯,下一秒杯子就跌落在地。好在地上铺了地毯,没有摔碎。但这个意外也打消了他倒水喝的想法。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渴,只是难以忍受必须被动地坐在这里,听Tony把坏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状况。


他没能赶得上。Erik杀了Shaw,在大陆酒店动的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他脑子里反复地想着这些,连Tony什么时候挂的电话都没察觉。窗外又亮起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闷雷,仿佛夜空中有看不见的巨物在咆哮。


大雨落下。他出神地想,大雨终于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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